转天，钱局长带队继续和德方扯皮，被李天明提醒过后，再次面对奥利弗.汉斯的时候，他的态度也变得越发强硬。
对此，奥利弗.汉斯也是大感意外，想不明白，仅仅过去一个晚上，钱局长的态度何以出现这么大的变化。
正如李天明说的那样，如今西德的制造业在全世界范围内，都在面临着巨大的压力，东瀛步步紧逼，不断蚕食着他们的固有市场，同时在新兴市场的竞争中，他们也明显落在了下风。
刚刚打开国门的中国，正是西德制造业努力争取的对象。
只可惜，从一开始，他们就错误地估计了形式，中国人明显不像他们想象当中那么软弱可欺。
另一边，卢源和李天明也带着翻译见到了海立格。
和中野喜次郎一样，海立格原本也只是一个小小的跨国贸易经销商，实力在欧洲完全排不上号。
要不然的话，他也不会冒险去中国的广交会上寻求机会。
那些真正有实力的，压根儿瞧不上中国的商品。
直到中国施行经济改革，他们才开始正视这个东方巨人。
于是，海立格抓住了机会，成为了电饭煲在欧洲的代理人，今年的广交会上，他又一举拿下了空气炸锅的经销权。
实力壮大以后，海立格的野心也逐渐膨胀。
他已经不再满足于将中国的商品倒卖到欧洲，敏锐的触觉，让他察觉到了如今中国的变化，特别是在前往宝安，了解了中国改革开放的政策以后，这让他发现了巨大的商机。
开放的中国，急需要与世界接轨，比以前更加渴望得到世界领先的技术和设备。
所以，他才会在广交会上与李天明进行接触，表达了可以深度合作的意愿。
等待了这么长时间，一直没能得到李天明的回复，海立格还以为是瞧不上他这个二道贩子。
本来已经放弃了这个打算，没想到李天明会突然联系到他。
“卢先生，李先生，很高兴能在这里和你们见面！”
见面的地点就在德方安排的酒店。
既然是做戏，那必须要有观众才行，否则的话，精心设计的剧情岂不是浪费了。
双方寒暄了一阵之后，很快进入了正题。
得知李天明等人此行的目的，是想要购买一整套轧钢生产线的时候，海立格激动到险些失去了表情管理。
“舒勒集团确实非常有实力的，也是目前全欧洲最大的轧钢设备生产公司，卢先生和李先生确实很有眼光，只不过……”
先夸对方一通，然后说出来的才是正文。
“我猜你们和舒勒集团的谈判并不算顺利！”
李天明给卢源递过去一个眼神。
卢源会意，海立格的话术都被李天明给猜到了，现在该轮到他上场了。
“海立格先生，正如你所言，过程并不顺利，而且，舒勒集团表现出的态度，让我们非常失望。”
海立格还不知道自己在这场戏里扮演的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，听到卢源的话，让他不禁心中暗喜。
“西德人一直很傲慢，这并不让我感到意外，是因为价格的问题吗？”
卢源闻言，下意识地看向了李天明。
你小子该不会是提前和这个海立格排练过了吧？
要不然咋猜得这么准。
喂，别看过来啊！当心穿帮！
其实，这也没什么奇怪的，商业谈判，李天明前世曾经历过无数次，也和外国人打过交道，这些洋毛子的套路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招。
哪像中国人，能将《孙子兵法》融会贯通，并且融入到商业谈判当中去。
“价格只是一方面，真正让我们失望的是……舒勒集团的奥利弗.汉斯先生缺乏最基本的诚意，我们中国有个成语叫店大欺客，就是舒勒集团现在表现出来的态度！”
翻译立刻将卢源的话转述给了海立格，同时还特意将奥利弗.汉斯的名字说得很大声。
“能具体说说吗？很抱歉，我不是想要打探商业机密，而是……对远道而来的朋友的关心！”
你就算是不关心，也得说给你听。
随即，卢源便把昨天京城考察团发现的问题，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。
海立格听了都不禁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。
商人追逐利益没错，可是……
也不能一上来就拿客户当冤大头坑啊！
轧钢生产线配套豪华卫生间、健身房，简直闻所未闻。
“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忙的吗？”
海立格的语气之中，满是期待。
卢源刚要开口，却被李天明给抢了先。
“海立格先生，舒勒集团的态度，还有价格，让我们之间的合作很难在继续进行下去，同样标准的轧钢设备，您能帮我们找到替代品吗？”
呃？
卢源一惊，昨天可不是这么设计的，咋还临时改戏了，这让我怎么往下接。
李天明给了卢源一个安心的眼神，转头又看向了海立格。
“我想……作为老朋友，应该不会和奥利弗.汉斯一样吧？”
海立格强忍住激动的心情。
“当然，当然不会！”
一整套轧钢生产线，这笔生意要是做成的话，可是要比他往返中国和欧洲多年，利润都要大得多。
大脑也在飞速地运转，思索着怎么才能将这块递到嘴边的肥肉给吞下去。
李天明还在继续加码。
“海立格先生，您经常往返中国，对我们国家现在的经济改革政策，也应该有过一些了解，我们需要大量先进的机械设备来发展工业，再多的，相信不用我再说了吧？”
还说啥啊！
这么大的机遇摆在面前，只要能参与其中，海立格相信，自己绝对能借着这股东风一飞冲天。
那些瞧不起老子，觉得老子是暴发户的家伙们，等着瞧吧，我，延森.海立格这一次会让你们所有人都大吃一惊。
只不过，弄到一整套轧钢生产线，并且技术水平，质量标准还不能低于舒勒集团的产品，又谈何容易。
同属于西德的西马克集团倒是有这样的实力。
可是，如果将中国人介绍过去，他最多也只能拿到一些好处费，这和他的目标相去甚远。
就在海立格左思右想也找不到解决办法的时候，李天明又说了一句。
“二手的设备，我们也能接受！”
与此同时，钱局长等人与奥利弗.汉斯的谈判也来到了中场休息阶段。
面对突然变得强势的钱局长，奥利弗.汉斯显然没有充足的准备。
只能借着休息的机会，将所有下属召集到一起商量对策。
“中国人只是虚张声势，他们需要我们的设备和技术，现在表现出来的，我觉得并不是他们的真实想法！”
“如果只是靠猜测的话，我们很有可能失去这笔订单，两条轧钢生产线，这笔订单对我们舒勒集团非常重要！”
“我不喜欢中国人的态度，他们根本没有底气表现得这么强势，我们应该让他们认清现实，现在除了我们，没有人会把技术连同设备一起转让给他们！”
奥利弗.汉斯听着下属们的争论，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，于是看向了他最得力的助手。
“威廉，你的意见呢？”
会议室瞬间变得安静，所有人都看向了始终保持着沉默的威廉。
“汉斯先生，我觉得……我们不能因小失大。”
威廉说的小，自然是目前正在谈的这笔订单，而他提到的大，是整个中国市场。
这次采购，可是以政府的名义，一旦合作不能达成的话，必定会给中国人留下极差的印象，以后舒勒集团再想要进军中国市场，恐怕就很难了。
听了威廉的话，奥利弗.汉斯心里已经有了决断。
现在的中国，虽然在他的眼里依旧是一片蛮荒之地，但是，只要中国人下定决心，坚持经济改革，未来这片庞大的市场，必定会让无数国际资本为之疯狂。
“走吧，先生们，再去和我们的中国客人好好聊聊！”
就在这个时候，会议室的门被推开，一个人急匆匆的走了进来，伏在奥利弗.汉斯的耳边嘀咕了几句，令他瞬间大惊失色。